吹了声哨,方还在后头的马匹小步跑了过来,亲昵蹭了蹭少年的衣衫。
“乖,到时候带殿下回去。”他低声叮嘱道,摸了摸马的头。
前头女子的声音又起。
“马留给我,那你呢?”
月色轻笼,她的表情清晰明显,平淡的,像是青雾微遮明月施舍的忧虑。
“殿下知晓的,我自幼在此处长大,这里的草木即使闭着眼睛,我都知晓去处,可以自行回去。”他解释道,“松雀鹰会替殿下引路回到城里,殿下不必担心。”
她听闭,仰头看了眼近在眼前的山,如今靠的近了,便更看不清连绵的山势。
他说的有理,他这样心思的人,怎会让自己委屈。
最后一次,就这最后一次。
她想毕,又往山洞里走了几步。
脚步带动枯木簌簌声响,她在临近洞口处转过身来。
唇齿微微动了动,道了一句:“荀安,谢谢你。”
多谢,这个词听起来讽刺。
“还有,上元安康。”
她的声音还是初遇时清亮的熟悉,也不再含着哀怨,而是轻盈起来,像是多年前,他第一次听到她声音那般。
没有幽怨,也没有哀伤,平静似此刻结了冰的河流。
他怔了怔,然后也跟着笑了起来。
“殿下,上元安康。”
明月只给了一些微弱的光,可他的视野便成了光,她消失在带着光的洞口处。
他捂住胸口,大口呕了血。
用手捂住,借着月色低头看着腥红的浓稠颜色。
又抬头,视线微看了眼洞里的光,那是与他置身之地截然不同的温暖。
他垂下手,往后退了几步,身体缩进了一旁的黑暗角落里,他不敢再看一眼那近在迟尺的光,转过身看向上头的明月。
贺淮只是贺淮,是因为钟盈一人而生成的贺淮。
是他卸去肮脏过去,试图生长出的新再造骨血,贺淮因而能被允许接近她。
而徐安又是什么人,他是将钟盈的温暖碾得粉碎,用自私,疯狂,虚伪意图毁灭她的恶人。
可他们都是荀安。
都是那个应该早就死在河西这片土地上的荀安,不值得被原谅,也不值得被天女怜悯救赎。
贺淮连那点微末的欲望,都要徐安来展现,是他勉强压制了那破坏的心念,奢求而来的短暂的两个时辰。
他无耻至极。
借用她对朋友的关心,偷来的这短短的时间,这便就是他的一生。
以后在此回望时,这些时间,足够在他在往后度过这荒芜的人生。
月光从未这般冷,冷得他浑身发颤。
洞口起了声,他把身体往树木丛野间又缩了缩,从枯草枝干的缝隙里,他看到钟盈扶着崔知易站在山洞口。
她略有疑惑四处望了望,他又往后隐了隐。
她自然看不到他。
他低下头,不敢再去看她此刻的表情。
“他应该,自己回去了吧。”他听到了她低低的自言自语。
他握紧了拳。
她抬头,一只鹰在月色下盘桓,许是注意道钟盈的视线。
松雀鹰低鸣一声,翅膀带动了风声,它朝前飞驰而去。
马打了憨鸣,马蹄起了几步声音。
再然后,马蹄逐渐远去,消失在枯木旷野间。
他知道,他们不会再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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